曼谷的雨季闷得人透不过气。
素察·他达探隆威站在财政部大楼的落地窗前，手里捏着刚送到的经济预测报告。
纸页上那个刺眼的数字——2.1%，像一把尖刀插在泰国经济的心脏上。
这位前财政部长清楚地记得，三个月前这个数字还是3%。
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，却驱不散素察心头的燥热。
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，CNN正在播放美国超市货架空空如也的画面。
记者说这是"暂时的供应链问题"，但素察知道真相——这是贸易保护主义结出的苦果。
"他们总说要保护本国产业，"素察对来访的《曼谷邮报》记者说，"可美国消费者正在为这些政策买单。"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，调出一组数据：过去半年，泰国出口美国的电子产品下降了27%，而同期美国同类商品价格上涨了19%。
在曼谷以东的春武里府工业区，昌荣电子公司的生产线已经停了三条。老板威猜·颂蓬指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电路板说："这些本该在上个月就运往洛杉矶。现在只能等着，看白宫什么时候改变主意。"他的工厂养活着三百多个工人，现在每个人都提心吊胆。
素察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东南亚地图，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贸易航线。他拿起红色马克笔，在曼谷到洛杉矶的航线上重重打了个叉。"我们不能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了，"他说着，又在曼谷到上海的航线上画了个加粗的箭头。
泰国央行上周发布的报告显示，在最坏情况下，今年经济增长可能跌至1.3%。这个数字让素察想起了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。当时他还是个年轻的财政部官员，亲眼目睹了泰铢暴跌带来的灾难。"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，"他对着窗外的雨幕喃喃自语，"只不过这次危机的源头在华盛顿。"
东盟秘书处最近异常忙碌。素察作为泰国代表参加了紧急会议，十国经贸部长一致同意加快区域自贸谈判。"美国人以为他们可以随意挥舞关税大棒，"马来西亚代表在会议上说，"但亚洲人已经学会了抱团取暖。"
林查班港的起重机依然昼夜不停地运转，只是集装箱上的目的地标签正在悄然变化。港口工人阿努瓦说，最近三个月，标着中文的货柜明显增多了。"以前十艘船里有八艘去美国，现在只有五艘了，"他擦了擦汗，"不过工资照发，我们也就继续干活。"
朱拉隆功大学经济学院的课堂上，老教授颂猜正在讲解国际贸易理论。他在黑板上写下"比较优势"四个字，又用粉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。"当政治凌驾于经济规律之上时，"他对着满教室的学生说，"我们这些教书匠也只能重新备课了。"
素察的办公室里，那台老式收音机正在播放美国商务部的声明。他苦笑着关掉收音机，从书架上取下那本翻烂了的《国富论》。两百年前，亚当·斯密就警告过贸易保护的危害，可惜今天的政客们似乎从不读历史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，素察站在窗前，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。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湄南河看洪水的情景。"水涨船高，"父亲当时说，"但前提是你要找对方向。"